旧信里的桂花香：写给天堂的祖母
秋日的阳光斜斜照进老屋，我在樟木箱底发现一叠泛黄的信笺，祖母的钢笔字迹工整地躺在纸页上，却未写收信人地址 —— 那是她生前写给我的信，却从未寄出。
第一封信的日期是 1998 年秋分，我七岁。信里说："今天带你去后山摘桂花，你蹲在地上数蚂蚁，说要等小蚂蚁搬完家才肯走。奶奶把晒干的桂花缝进香囊，放在你枕头下，这样梦里就会有小蚂蚁带着桂花香来陪你。" 记忆忽然被这行字唤醒，那个追着蚂蚁跑的午后，祖母的蓝布衫上落满细碎的金黄，她蹲下身时，鬓角的白发比桂花还要耀眼。
第二封信写于 2005 年深秋，我十四岁。信纸上有淡淡茶渍，像朵枯萎的花。"你今天冲奶奶发脾气，说同学都穿名牌球鞋，而奶奶缝的千层底太老土。奶奶躲在厨房抹眼泪，却看见你半夜把新球鞋踢到床底，偷偷穿上千层底掉眼泪。" 那时的我正被青春期的虚荣折磨，却不知祖母在灯下纳鞋底时，每一针都穿过对孙女的愧疚 —— 她总觉得没给我更好的生活。
最厚的一叠信是 2015 年的，祖母病重住院。"医生说奶奶可能熬不过冬天了，可奶奶偷偷练了很久的字，想给你写封像样的信。你小时候总问奶奶会不会写信，那时奶奶在乡下种地，大字不识几个。现在奶奶跟着电视学了半年，终于能把心里的话写下来了。" 信纸边缘有模糊的泪痕，像她晚年常有的手抖痕迹。我想起那年冬天，她抓着我的手说 "奶奶没用，连封信都写不好"，却不知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，早已是世上最珍贵的礼物。
我在老藤椅上坐了一整天，把六封信工整地抄在信纸上。暮色漫进窗户时，忽然闻到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—— 是祖母当年缝的香囊，不知何时从樟木箱里滑落，在秋风中轻轻摇晃。那些未说出口的 "对不起" 和 "我爱你"，终于在跨越时空的信笺里，找到了最温柔的归处。